题《苏武忠节图》三首有序

题《苏武忠节图》三首有序

 

宋 ·文天祥

 

诗作背景

作者于三月一日到达真州，住清边堂。安抚苗再成请他为自己所收藏的李龙眠画《苏武忠节图》题咏，文天祥便写下了这三首诗。序言部分叙述自己从京口冒死走脱到真州及苗再成请求为《忠节图》题咏的经过。

第一首写自己面对《忠节图》百感交集，不禁潸然泪下：苏武终究有国可回，自己却是国破家亡，无处可归。但自己宁愿一死报国，决不怨天尤人。第二首写自己决心学习苏武，忠贞不渝，并用苏武的事迹谴责、教训那些卖国奸贼。第三首歌颂苏武铁石心肠始终不变，表达自己涅而不缁的百炼丹心。这组诗把苏武和自身对照抒写，处处写苏武，但同时处处又在写自己，表现了高超的写作技巧。

余在京口城外，日夜求脱不得。间谢村去平江，欲逃又不果。至镇江，事益急，议趣真州。余、杜密谋，杜云：“事济，万幸；不幸谋泄，当死，死有怨乎？”余指心自誓云：“死靡悔！”且办匕首，事惧不济，挟以自杀。杜云：“亦请以死自效。”于是计遂定。既至真州城下，问者群至，告以余在镇江走脱，城子诸校皆出。既延入城，苗守遂见，语国事移时，感慨流涕,即往住清边堂。时从亡者始至也，引至直司，搜身上所藏军器，既无他，然后见信。防线严密如此。向使一疑字横于胸中，闭门不纳，天地茫茫，何所归宿！嘻，其危哉！苗守袖出李龙眠画《汉苏武忠节图》，求余咏题。抚卷凄凉,豪气奋发，使人慷慨激烈，有去国思君之念矣。遂赋三诗，书于卷后。时丙子三月二日也。文天祥执笔于清边堂之寓舍。

 

其一

忽报忠图纪岁华，东风吹泪落天涯。

苏卿尚有归时国，老相兼无去后家。

烈士丧元心不易，达人知命事何嗟。

生平爱览忠臣传，不为吾身亦陷车。

翻译

我在京口流外，日日夜夜谋求脱身之策却办不到。从谢村本小道去平江，想逃又没逃脱。到了镇江，情势越加危急，打算跑向真州。余元庆和杜浒密谋，杜浒说：“事情成功自是万幸，万一不幸计谋败露，就会被杀头，死而有怨吗？”我指着胸口盟誓道：“死也不后悔！”并且备办了匕首，害怕事情不成，就用来自杀。杜浒道：“我也请求以死来效命。”于是就决定下来。到了真州城下，盘问的人很多，告诉他们我在镇江逃脱，城上兵校都出城来欢迎我。把我迎进城，苗太守与我相见，好一阵都在谈论国事，大家泪流满面地抒发感慨，然后我就到清边堂去住宿。这时随我逃亡的人刚到，带到当值的部门，搜查身上是否藏有武器，结果没发现什么，然后才得到信任。防范得这般严密，假如对方心中存在一个疑字，关闭城门不接纳我们，天地茫茫，哪里又是我们的归宿！啊，多么危险呀！苗太守从袖中取出李龙眠画的《汉苏武忠节图》，请我题诗。我手抚画卷，心中凄凉，浩然之气，突然迸发，使人慷慨激昂，有远离祖国思念君王的情感。因而作了三首诗，书写在画卷后面。时间是丙子年三月二日。文天祥执笔于清边堂的寓舍。

其一

忽听得要我为忠节图题写年岁，

阵阵春风吹得我热泪满天飞。

苏子卿当年还有国能回，

老丞相而今却无家可归。

壮士头颅可掉，赤心不改，

达人懂得天命，有何叹悔？

这辈子最喜欢读忠臣传，

没想到我也曾身陷敌人的囚车。

 

其二

独伴羝羊海上游，相逢血泪向天流。

忠真已向生前定，老节须从死后休。

不死未论生可喜， 虽生何恨死堪忧。

甘心卖国人何处，曾识苏公义胆不。

翻译

独自伴着羝羊在海上流浪：看见此图血泪向苍天流淌忠贞不渝，生前早已决定：老来节操，要死后才能消亡。未死并不等于活着可庆幸，活着有何遗憾，死去有何忧伤？那甘心卖国的人今在何处？可懂得苏公忠肝义胆的榜样！

 

其三

十年何事望京师，漠漠愁云海戍迷。

苏武功成未死时，李陵罪在偷生日。

君臣义重与天期，铁石心存无镜变。

纵饶夜久胡尘黑，百炼丹心涅不缁。

 

翻译

海边牧羊愁云惨淡，迷迷茫茫为什么十多年总把京城遥望？李陵的罪过在于偷生降仇敌，苏武的功绩成于活着归故乡。铁石般赤心存于胸中永不变，君臣间大义重如泰山日久天长纵然是长夜漫漫胡虏多猖狂，难以污染的丹心百炼如精钢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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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：肖典
初审：程秋萍
复审：肖丽华 甘丽萍
终审：刘祥宪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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